撰文 | 孟亚旭 编辑 | 傅凝

“西山红叶好，霜重色愈浓。今起两年，与此结缘。”

2016年11月8日，刘友水的微信朋友圈更新了一条信息。刘友水是福建泉州市计生协会的办公室主任，去年因为挂职，他成了泉州市德化县南埕镇西山村的第一书记。

“36个干部符合条件 但只有我一个人报”

“有时候要换一种工作生活状态，在一个单位待久了会有惰性。”1978年出生的刘友水当公务员已经有些年头了。2003年，在永春第五中学教了4年政治后，他决定换一种方式生活，考取了公务员，成了学校第一个“教而优则仕”的老师。

从一名普通科员到办公室主任，刘友水用了11年的时间。

“我跟领导讲，短板要补一下”，此前从未有过基层工作经验的刘友水， 在谈到为什么报名挂职时这样告诉政知圈（微信ID：wepolitics），“从个人发展角度来讲，这是必修课”。

当过老师的刘友水，用了“必修课”这样的比喻，似乎他又成了学生。但不是所有人都想学这门课程，刘友水介绍，“没想到本系统36个符合（挂职报名）条件的正科级干部，但只有我一个人报。”

“晚上睡觉，拿一把椅子顶着房门”

2016年11月3日，泉州市开完挂职干部的动员会，刘友水就到德化报到，“第一天报到时就住在村的办公楼里，村里安排了简单的床，被子是新买的，晚上门都锁不了，只好拿一把椅子去顶着。”刘友水提到那天报到的情况时，说得最多的一句话，是“什么都没有”。

“什么都没有”的，不仅仅是村里的办公楼。

这个挂职村的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，逢年过节才回家，“除非没有劳动能力，要不然（在外人看来）就是比较没有出息”；村里小学已经没有学生，“就连镇一级的中心小学，也只有5个学生、8个老师，所有的学生都到县城去读了，很多村小学都改成村里老人家活动的场所，让他们打打牌、下下棋、聊聊天等。”

村级组织也时不时有人离开。在刘友水到西山村挂职前，一位妇女代表辞职，在他到西山村挂职后，又有一位文书辞职。

“很多很现实的问题就摆在眼前了，有的事情对于在市级机关工作了十几年的我是不可想象的。”刘友水说。

220位常住村民，就有198位老人

政知圈（微信ID：wepolitics）采访刘友水时，他的这门“必修课”刚刚上了两月有余。两个月里，他先后走访了村历任老书记、镇党政主要领导和分管领导以及有关乡贤。他还两三次把村两委集中起来进行座谈，目的就是多了解熟悉村情村史，集思广益，“村两委加起来10人左右，但开会时人都没办法来全。”

这是个有着青山绿水的村子，但常住在村里的只有220人，其中有198个人是60岁以上的留守老人，村财年收入约14000元（生态公益林管护费）。

去年12月3日，刘友水在微信朋友圈转发了一个《市残联扶贫义诊队到南埕镇西山村进行扶贫义诊送健康》的消息，并配发了“努力努力”的评论。

这个活动是刘友水组织的，主要是给村里的留守老人看病，免费送医送药，送去轮椅，拐杖，助行器等，“村里老人有一两百个，（他们）除非是大病才到医院看，所以我们找一些包括妇科、内科、外科、眼科等专家到村部门口去（为老人看病）。”

刘友水说，这次春节要对村里10户二级以上的残疾人和14户建档立卡精准扶贫对象进行走访慰问，每户慰问1000元，了解他们的具体困难，制定具体帮扶措施。

“用私人关系跑公家的事”

刘友水说，挂职文件规定，一个月最少有20天要待在村里，“但是也不现实”。

他的时间安排是：

每周一早上去市计生协会办公室处理事情；

周一下午或周二早上到南埕镇；

周五回泉州市区。

“要到相关部门如县直部门、市直部门跑项目、要资金，联系其他工作，我2/3时间在镇里熟悉情况，看村里有什么情况可以和上面政策对接。”他告诉政知圈（微信ID：wepolitics）。

为了村里的事情,挂职干部往往把能动用的资源都用上了。

政知君了解到，泉州市计生协会的会长多是泉州市退下来的老领导，“比如我确定了某个发展项目，可以说动我们老领导出面跟相关部门协调，争取扶贫资金投入，当然我自己也有一些人脉现在开始逐步发挥作用了。”刘友水说，现实工作好多时候只能是这样“用私人的关系跑公家的事情”。

“其实钱要得越多不一定是好事”

刘友水会写扶贫日记，记载一些对他而言有感触的事情。

“比如有一天跟其他村挂职的人交流说道，其实钱要得越多不一定是好事，（因为）有的村级财务制度不是很健全很规范，村主任和村书记或是班子如果不团结，或他们有私心的话，扶贫开发就会出问题。”

△ 扶贫日记

政知圈（微信ID：wepolitics）了解到，也曾有人去某县挂职，要到了好几百万的扶贫资金，但挂职一回来还要回去应诉，原因是钱用得不够透明，刘友水说，“有的村情况比较复杂，弄不好就会陷入这个问题。”

但刘友水想到了对策。

他到了之后，让西山村打理财务的人主动接受审计，到镇里的财政所先把账理清楚，从他挂职开始，财务要清清楚楚。据他介绍，自己曾在市计生协会办公室工作，因为人手少，兼职做了8年财务，“单位人员工资都是我代发，一些财务往来、银行、现金分类账等都是我在做，财务制度、财政纪律等都比较熟悉。”

“往返一趟需要320公里”

作为挂职干部，刘友水拿的是原单位工资，另外按文件规定每个月多了1000元的生活补贴，申请了差旅费，差不多能支付油钱和高速通行费。“我往返德化一趟，需要320公里。高速公路只到德化县城，去镇里村里只能走县道。从泉州市区到南埕镇，需要2个小时零15分钟。”

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，刘友水的车跑了三千公里。

但刘友水不是最“惨”的。

到南埕镇挂职的一共有4人，除了刘友水，还有1位是省直部门干部，2位是泉州市直部门的干部。其中一位干部，挂职的村距离镇政府有20多公里，全部都是盘山公路，他告诉刘友水，一个人开车无聊时数了一下，从镇里到他挂职的村共有363个弯。

挂职干部在乡下的业余生活并不多，但刘友水很会自己找乐子，他就在宿舍开辟一个地方就地取材练练字，“在乡下怎样沉得下心来，如何‘洗尽铅华’，就看你怎样来看待了。”

△ 在宿舍里练字也是一大享受

他甚至还寻思着，等儿子这学期考完试，寒假就带着他到乡下住一段时间，去接接地气，体验乡下的生活。

“扶贫真的没有那么容易”

在刘友水来西山村挂职前，组织上也有着一系列的规定，驻村任职2年的目标，包括精准扶贫对象要全部脱贫、发展村集体经济、加强村组织建设等6大项，每个月的3日还要填报表，内容诸如走访几户困难户，争取到什么样的项目资金、在村里住了几天等，到年底组织部会汇总作为考核依据。

两个月的走访后，刘友水也有些沉重。

“制定1年脱贫、2年脱贫要达到什么样的目标，（但）有的都是报表脱贫、纸上脱贫，真正实际上脱贫哪有那么容易？”他举例，有些贫困户让他们自身脱贫致富其实很有难度，比如年老、残疾，有时又会遇到一些天灾人祸，有一户建档立卡的贫困户，家里穷又“屋漏偏遭连夜雨”，天灾人祸不断，连鸡鸭都养不活。

虽然不易，该做的事情也得做。当了两个月的第一书记，他得出了一个很重要的结论：“如果没有做好规划的话，其他什么措施就是零敲碎打，如果遍地开花，没有一个重点的项目，根本没办法带动经济”。

南埕镇是旅游乡镇，可发展“乡村游”，他想用旅游产业带动人气，增加村里收入；南埕镇竹子多，他想通过招商引资，看看是否可以进行毛竹加工；他还想着，是否可以把村里一个快到承包期的小水电站收回来，进行技改扩容，增加造血功能；而经过积极推动，业已投入运营的光伏发电站，每年可增加村里三至五万的收入。

在刘友水看来，村里发展经济是首要的，但不是唯一的。

改变村容村貌也是他的目标之一，比如，“村部办公楼的地板都是水泥，用鞋子蹭一下全是灰，尘土飞扬，（想）用普通的瓷砖铺一下，该上墙的村级组织建设内容也要更新更换。好多（事情）都要一步一步来。”

校对 | 罗晶